老者没追进来,墙外也没再传来喝叫声,这代表了什么?
长生宫知道有人闯进来了吗?
谁又有本事闯过遁甲之阵呢?
眼下他应该尽快离开,还是毅然进去?
离开了,还再有进去的机会吗?
咻的一声,有东西飞快穿过树叶,阿瑞下意识屈臂一抓,抓住了一件事物,定睛看去,是个小瓷瓶,不正是他刚才递给赛流星的金创药吗?
果然,在另一棵大树上,赛流星正在叶隙间对他挤眉弄眼。
这厮不是受伤了吗?
他一条粗汉,如何闯过符十二公布下的阵法?
阿瑞觉得麻烦大了,赛流星是来找郑公公复仇的吗?
他这来捣局,扰乱了阿瑞的正事,令他一时进退两难。
阿瑞挥手示意他离去,赛流星摇摇头,不但不离开,反而大声喊道:“我不走!”
这一喊,廊下立刻有反应,一名道人冲入院子,抽出长剑:“什么人?”
这下横生变故,阿瑞气急败坏,飞身出树,跃上屋顶,引那道人追来。
不料赛流星不解他的好意,竟跳下树梢,面向道人。
“你是何人?”道人口中话语刚出,剑已笔直刺去。
“好狠的家伙!”赛流星口中作喊,边跳边退,回身跳向墙壁,两腿借力弹向长廊上的柱子,又顺势弹上树枝,身手利落,道人连剑势都尚未发尽,赛流星转眼已翻上屋顶。
未待歇息,又一名道人从长廊现身,手中拿根拂尘,脚步轻盈,波澜不惊,一对精目四扫,抬眼便望见阿瑞。
阿瑞心喊糟糕,忙取长巾遮在脸上,在脑后打了个结,以免露脸。
他知道两位道人是谁,两位都是师叔,本名不详,只知执剑的人称“飞虹子”,执拂尘的人称“明镜使”,阿瑞也跟飞虹子习过剑,知道他的厉害。
赛流星奔向阿瑞,轻声道:“往哪走?”
飞虹子和明镜使同时飞身上屋顶,二话不说,抢攻过来。
眼下别无选择,只管逃!
“分头跑!”阿瑞向赛流星嚷道,脚下已拔腿飞奔。
赛流星不打话,竟然朝着阿瑞跑过来,阿瑞为之气结,不知此人是否专程来与他作对的。
两人在斜斜的屋瓦上飞跳,屋瓦高低不平,险象环生,若用跑的,甚易滑倒,若用跳的,一不小心踩松瓦片,更是非滚下去不可。
阿瑞小时候常爱走屋顶,偷溜进住持不准他去的院落,但对于屋顶弯弯的曲线,仍不免心悸。
明镜使见屋瓦不好走,随即运息,脚底轻轻一点,跳上屋脊,赶在阿瑞前头。
另一边,飞虹子身轻如燕,足下蜻蜓点水,每片屋瓦都不甚着力,转眼也追上赛流星。
阿瑞情急之下,脚尖插入屋瓦间隙,飞足踢起屋瓦,瓦片直射向飞虹子,另一手抽出菜刀,迎向明镜使。
明镜使面无表情,冷眼一挥拂尘,阿瑞的菜刀马上歪斜失准,差点脱手。
阿瑞吃惊不小,不知师叔使了什么手法,登时冷汗直冒,只得赶忙抓稳菜刀。
飞虹子躲过飞瓦,大喝一声,运剑又刺向赛流星,赛流星身体一斜,避过剑锋,飞虹子不放过他,剑剑狠招,不留后路,只想在他身上捅个窿子。
赛流星不打话,只顾东闪西躲,惹得飞虹子大骂:“鼠辈!好好的人不当,有种给我还手!”说着,又是一剑刺去面门。
“俺没空。”赛流星躲开利剑,翻身跳离屋顶,伸手抓住树干,顺势一荡,又飞身到另一棵树上,远远的站在树上,朝飞虹子微笑。
“好身手!”飞虹子吼道,殊不知赛流星两臂这一使力,伤口迸裂,短衣渐渐染红。
飞虹子飞身上树,欲追过去,明镜使沉声道:“别中计!”
飞虹子可不理,依然追过去,三两下飞跳到赛流星附近的另一棵树干上,咬牙道:“鼠辈,人谓一寸长,一寸险,我长剑七尺,你手无寸铁,可是毫无胜算呢。”
“俺有一丈,”赛流星苦笑道,“强你三尺。”言犹未尽,竟有一物飞射向飞虹子,差点将飞虹子由树上打下,那事物扫过他眼前,又转回赛流星处,飞虹子定睛一瞧,原来是根长竿,怕是方才一直藏在茂叶间,才没被发觉。
飞虹子点头道:“这才有点意思。”
屋顶上,阿瑞边挥菜刀边逃,却被明镜使追着跑,任他怎么逃,都走不出屋顶的两侧,连想逃去邻近的屋顶,或想跳到地面都不行。
阿瑞知道明镜使脚下踏着“青城步罡”,只有受过三坛大戒的道士方可学习,步伐中蕴藏天地阴阳,令他被追得步步受限,阿瑞只怪自己学艺未精,未能洞悉步中玄机。
明镜使沉声道:“你并不像不谙武功之人,为何不出招?”
阿瑞不回答,只管逃。
明镜使又道:“你更不像哑巴,为何不出声?”
阿瑞跳上屋脊末端,正欲跃下屋顶,明镜使的拂尘如电光石火扫来,拂尘含内劲,每根拂毛都锋利得彷若钢丝,轻轻一划,阿瑞脸上布巾竟被割破数道裂口。
阿瑞吃惊不小,没想到明镜使的拂尘有如斯功力,他以往在“艮门”之下长大,对这位“坎门”师叔不甚了解,更不清楚坎门有哪些武功。
阿瑞回身翻转,让自己滚下屋顶,明镜使不慌不忙跃到屋檐,打算阻拦,不令他下地,阿瑞两手持刀,一个鹞子翻身,右手菜刀劈向明镜使小腿,不待刀势使老,左手剁肉刀又挥砍足跟。
明镜使不躲不闪,只稍微移动手上拂尘,竟使阿瑞右手菜刀转势劈向自己的左手剁肉刀,两刀眼看快要硬碰,阿瑞连忙收势,两脚一踹,跳去旁边,想找路下屋顶,念头刚起,明镜使竟又已挡在前头。
明镜使的人虽站在他前方,却将四周防护得滴水不漏,阿瑞无路可逃,楞在当场,微微喘息,寸步难移。
只听对面树上,飞虹子大喝一声,一个飞身,手中利剑化成长蛇,窜向赛流星,赛流星也不打话,待他剑势使老,长竿倏然弹起,压住剑身,飞虹子马上运转手腕,将剑刃翻过来搭上竿子,沿着长竿劈向赛流星。
赛流星眼捷手快,两腕轻轻一转,长竿仅在空中画了个半圆,竟将长剑再度压在下方,几番交手,飞虹子的长剑一直趋近不得,全被赛流星推开。飞虹子吼道:“这厮也晓刚柔生克!”
“啥刚柔生克?”赛流星冷笑,“俺这不过祖传打狗用的!”话语刚落,竿头即顺势翘起,乘势刺向飞虹子。
飞虹子眼见不妙,头一侧,不想竿头已缠上他下巴长须,他欲抑首扯开,反而让长须打了个结。
赛流星将长竿一拉,眼看飞虹子便要跌下树枝,他忍痛将剑一横,切断长须,在半空翻个筋斗,两足结实落地。
飞虹子怒不可遏,两眼瞪红,一怒自己过于轻敌,二怒他那把每日修护的美髯,竟坏在一名不相识的莽夫竿下。
他怒火迸起,杀气冲天,手中长剑格格作响。
“飞虹子,”只听明镜使在屋檐上轻声提醒,“习剑第一要务为何?”
飞虹子一听,眼中的怒意竟瞬间褪去,满脸清凉,长剑也垂了下来。
赛流星一见,心知不妙,却不禁暗暗赞叹:“此人果然是个人物,竟能马上止息怒气。”这么想着,两手忍不住握紧长竿,可这一握紧,左肩伤口更是痛了。
只见飞虹子衣袖微微鼓起,仿佛一道清风拂过手臂,剑身轻抖,隐约有了生命。